原标题：文史 | 1949年，我在导师家里“考研”

1949年夏天，即将从国立中心大学边政系结业的石兴邦，正面临着时局骚动、学校触景生情的窘境，幸而遇到韩儒林、徐益棠、吴定良几位先生，使他得以持续自个的学术生计，变成新我国前史上培育出的第一批研讨生。

石兴邦

一九四九年七月，国民党政府初步寻找后路。蒋介石在南京中山陵下面临着十万人说话，居民们现已看到国民政府抉择扔掉“首都”了，许多有身份的人都跟着国军搬到台湾去了，南京其时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记住其时咱们中心大学的系主任还在。我没当地待，人家也不会把我一个穷学生带到台湾去，那段时刻还觉得挺闲适的。大约就是半年时刻，我都是自个找作业做，协助学校收拾“边政系”其时留传的材料。收拾的这些材料，后来都转给了开设有“边政系”的新疆大学和一些民族学院。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号这个日子我还记住，韩先生（韩儒林）和几位教师回到上海，此前，他们现已去过台湾一趟，他们必定是“探路”去的。一传闻他们回来了，我赶忙给韩先生去信说：“你赶忙回学校来，这边乱得没人招待。你也不要到台湾去，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我这封信还真把他叫回来了。后来，我就把边政系的作业都移送给了他。

实践上，我还在当学生的时分，就现已为咱们系作业了。其他同学都没有我学得好，教师也非常

垂青我。在那个战乱年月，各个大学师资丢掉很严峻，整个学校几乎是空壳子。中心大学撤消了咱们边政系，直接缘由是师资短少。系上正本那个助教回四川老家教育去了，只剩下一个助教，叫郭英德。所以，我还没正式结业论文辩论，就被留校当了一名吃薪酬的助教。

不过，学校五千多学生那时尽管散得只剩两千人不到，食堂仍然依照民国规制免费供给着咱们饭食，要不这样，真要饿死人呢。

接着，南京解放了。我这时才理解，咱们早年日子过的那个“中华民国”现已没了，北京那个“中我国公民共和国”现已是咱们的新国家了。后来，见了那些对咱们很尊敬的解放军接收人员，我也一会儿感遭到了“公民政府”这几个字的亲热。我晓得，他们就是我在陕西三原触摸过的“8路军”。

韩儒林教师协助介绍作业

其时，学校的韩主任对我说，公民政府刚树立，需要大批常识分子树立新的教育体系，他的意思是让我去华东大学持续肄业，可是我不想去。因为其时华东大学首要是接收社会上的人，我也不晓得啥缘由，总觉得和这些人读书，课程设置必定很低，我不愿意和他们一同再去读一次没用的书。“老板”一看没辙了，只好说，那你就等等吧。那时咱们都管咱们系主任韩儒林叫“韩老板”。

后来，韩先生又介绍我去南京博物院作业（韩儒林和北大的季羡林教授同是西方文学研讨者）。南京博物院其时的院长是曾昭燏，她那个院里大约还有两三个作业名额。曾昭燏的教师是韩先生，她曾给自个的教师介绍了两自个去军管会作业。其时，一听教师荐人，曾昭燏不好推托，也不做答复，这边韩先生问急了，她才说她那儿真实是没空缺，推托了韩先生对我的举荐。韩儒林主任其时还有些生气，觉得这不是抹自个别面么？所以他就给我从头介绍了上海“大我国图书局”，说我假定情愿作业的话，可以去试试。

闻名元史学家韩儒林先生

韩先生知道的人多。大我国图书局的顾颉刚这自个是经商的，开了“大我国图书出书社”（局），印制地图、图书等。韩儒林和顾颉刚也是师生联络。韩先生去信给他，顾颉刚当即回信说，生意如今不好做，曩昔印制的旧东西卖不出去，公民政府需要的新东西还未印出来，也不知该印点啥，书局生意很幽静，让人这阵过来也是当闲差。

这两个单位都不可，我也就没了着落，只好持续候在母校熬日子。这个时分，咱们现已更名为“南京大学”。清华工学院的学生大多回了北京的“北大”。不过，学校还停藏着好些学生，需要坚持正常的授课次序。可是，其时教师很短少。

恰巧报考浙大人类学系

这时分，我就以南大助教的身份，替学校打点一些作业。初步，我探问到正本南京的一个私立学校——“金陵大学”里有原西北大学教授马龟龄先生在那儿。这所学校是教会学校，是一所华裔办的私立学校。尽管南京的教授大都到台湾去了，可是金陵大学的教师没有走，他们大多是教授民族学、人类学的资深教授。后来，我去那儿请那些教师到咱们这边授课。这其间有徐益棠，他是人类学、民族学教授。马龟龄和董同龢担任教授言语学。

在一次无意之中，徐益棠告诉我，浙江大学吴定良先生的人类学如今还要招研讨生，问过他这边是不是还有学业好点的学生想去进修的一些话。他其时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并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可以给吴先生介绍。

我其时一听，觉得持续上学也是个功德，就容许了。

新我国刚树立，其时也仅有浙江大学一家正常招生。因其地域缘由，他们那儿受战争的影响较小。其时的浙大校长为竺可桢先生，面临时局大改变，他不等不靠，照常依照正本的学校老规章初步为学院招生。

我其时思考，作业是迟早的事，再上几年学，多掌控些新常识，将来对国家必定用处更大。加之其时浙大人类学系没有人报研讨生，全系只需一个助教。后来我就细心温习了专业课和外语，预备考浙大。不过，我却忧虑其时在这边，边政系闭幕时我还未做结业论文，不知学历这一项能不能过关。

韩先生给吴定良先生去信阐明晰我的情况，吴先生回复说学历没关系，让人这就曩昔。正本，他那里那年只招到五六个本科学生，研讨生其时还没有人报名。

徐益棠先生给我组织说，去时只需把结业论文带上就行了。可是，此前咱们是四五自个翻译一本《蒙古秘史》，只是将原文翻译成汉文，算不得论文。这样的东西必定不可。所以，他主张我从头写一篇论文。时刻那么严峻，一时却没有好的论题参阅。后来，徐益堂先生将他的一摞关于“倮倮”（今日的彝族）的研讨讲义给我参阅，让我看看能不能做篇论文搪塞曩昔。

彝族是西南少量民族里较大的民族，因为地处大山，一向处于初始社会形状。不过，这个民族中的故事传说许多。徐先生和马龟龄先生在金陵大学和华西大学对这个民族前史都有研讨，是仿照西方人类学的研讨办法做的。我觉得这个论题还行，向先生还要了一些其他材料，突击着写了一篇关于对彝族前史文明研讨的论文，大约有两三万字。

这个时分，韩儒林先生还给过我一个标题，就是《论唐代波斯与我国的联络》。波斯是今日的伊朗。可是时刻太紧，手头的温习材料也少得不幸，这篇文章究竟没能作出来。我将《蒙古秘史》最终章节翻译完之后，剩下的时刻现已不多了，只好带了那篇关于“倮倮”的论文于七月初去了浙大“赶考”。

在吴定良教师家里“考研”

那个时分隔学都比照晚，到了学校之后，我这才发现，教民族学的教授们都知道我这个学生。因为之前咱们一同开过几回民族学的会议，我其时尽管是学生，仍是民族学会的秘书呢。参会的教授全国也就是那几自个，彼此都了解得很。

现已到了这个要害环节，我才传闻研讨生要考英语。说起来，英语考试涤汕很简略，就是将其时的一自己类学的书，选出其间有些章节，要考生当场翻译出来。尽管我自认为英语还不错，这号现场翻译的作业，却没有多大掌控。

人类学家吴定良先生

我记住去吴先生家待了两三天，“考场”就设在他家客厅，考生也就我一自个。导师从书架上拿出的那本书是美国闻名人类学专家博厄斯的名著，用手随意翻了一章，让我当场翻译。

我其时还不晓得，他这就算给我出题了，认为这只是个小查验，心里却是一点都不严峻，一自个就那么坐在小凳子上做，用了多半地利间总当作完了。他看了一下我的译文和带去的那篇论文，随后只简略评价说：“嗯，英语还要下点时刻。”论文他也看了看，倒没有说啥。接着，就当面告诉我，好吧，你就在这儿上研讨生吧。

一个学生独安适教师家客厅树立的考场“考研”，在世界今世教育史上也算得上是个稀罕作业，偏偏这个考生是我，导师是学贯中西的吴定良先生。

教师的一句话，让我这个民国中心大学尽管应当结业，但因为战乱没当地领结业证的大学生，成了浙江大学为共和国培育的第一代研讨生。

来历：各界杂志202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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